琐议樊汊与樊川

 黄炎庆

樊川古名樊汊，樊汊与樊川相同之处在于冠以同一姓氏，均以水得名，不同之处是前者曰汊，后者曰川。樊汊与樊川不同于本市境内的仙女、邵伯、大桥等三大古镇。仙女庙古名蔡家庄，后以庙得名，改称仙女镇；邵伯古名步邱，东晋谢安出镇广陵，在步邱筑埭有功，后人纪念谢安，比之召公，古来召与邵通假，埭名邵伯，湖名邵伯湖，以怀前贤之故，以人得名，改称邵伯镇；大桥古名白沙，后因早年镇内有单拱石桥一座，名永济桥，因桥得名，遂改名为大桥镇。

樊汊与樊川不仅仅是一字之差，有时还一地两称，交叉使用，还有人主观臆测，牵强附会，认为淤溪河、三阳河、斜丰港三条河形似川字，代替樊川更名的由来。为理顺樊汊与樊川的内在关系，根据文物、辞典、图集、文献资料等九个方面，做些琐碎的说明，以飨读者。

一、樊汊地名的由来

樊汊地名始见于何时？《江都县志》载：现时樊川镇的三阳河亦称山阳河，古称三阳渎，史称邗沟东道。据《扬州水道记》记载，为隋文帝开皇七年（587年）四月开挖。“扬州山阳渎，盖由茱萸湾（今湾头镇）至宜陵镇，达樊汊（今樊川镇）入高邮、宝应山阳河，以达射阳。”此外，《扬州古港史》记载：“隋文帝杨坚锐意进取，以贺若弼为吴州总管（吴州治所广陵，今扬州广陵区）屯兵广陵港，准备渡江灭陈。为了麻痹敌人，制造突然渡江的战机，又于开皇七年（587年）离山阳至广陵一线的邗沟，另开山阳渎，即从今扬州湾头，循运盐河（今通扬运河）向东，至宜陵折而向北，经樊汊、高邮三垛北达古射阳湖，贺若弼将强兵巨舰藏于山阳渎，而将老弱残兵和五六十艘破烂不堪的兵船置于邗沟故布疑阵，迷惑陈国，造成明驻邗沟，暗渡山阳，进而一举灭陈。”《扬州水道记》《扬州古港史》，分别叙述三阳渎的由来和流程，都提到了樊汊，屈指算来，从公元587年到2007年，三阳河已有1420年历史了。据此，我们推测，在三阳渎开凿以前，樊汊就已经存在。

1957年，樊川镇党委和政府在疏浚、拓宽镇区三阳河时，曾经在河道中心挖到水井数口，弧形井砖被人收藏。1966年夏天，笔者游泳时曾摸出几块同样的井砖，确切地点就在镇区樊家垛东码头东北三四米处，可以肯定三阳河底的古井基础仍在。仅此证明，隋代以前若干年樊家垛就有先民居住，所以说樊汊地名始见于隋代无庸置疑。

二、有关樊汊地名的两种传说

一说是，樊汊在两汉时期本是一渔村，该村樊姓占绝大多数，取名樊家垛。垛者，泥土垒积成堆之谓也。樊家垛地名早于樊汊，樊汊镇是由樊家垛这个渔村发展起来的。

一说是，镇区界河（1943年伪军夏司令填河筑路，今为人民路）是淤溪河的终点，西起渌洋湖（古称陆阳湖），连接樊良河（亦称樊梁湖，后湮入邵伯湖）。淤溪河是樊良湖的分汊，汊，据辞书，为河流的分岔。先民们取樊良湖的樊，取淤溪河是樊良湖分汊的汊，合二为一，称樊汊。

笔者以为，第二种传说樊汊因水得名、古镇遇水而兴比较贴近些。

三、见证樊汊地名的图集和文史资料

《扬州古港史》隋代扬州运河示意图（据清刘文淇《扬州水道记》）地图上有“樊汊镇”字样。

同书，唐开元开伊娄河图（据《扬州水道记》）地图上有“樊汊镇”字样，据查时间是公元712年至741年。

同书，唐宝历开七里港河图，地图上有“樊汊镇”字样。据查，时间是公元825年至826年。

宋元时期，有诗词、图集为证。古诗，宋代文学家陈造的《次韵樊汊》《次韵杨宰樊汊》（见《四库全书》《江湖长翁集》卷十一）

《嘉靖惟扬志》中的江都县图，有“樊汊”二字。明清时期有地券、诗词、游记为证。

1988年化机厂内出土的莫鉴地券一方，罗底砖上开头雕刻着“大明国直隶扬州府泰州招贤乡十五都樊汊镇……”纪年是“嘉靖二十三年（公元1544年）甲辰二月十五日”。

1991年，供销社棉花仓库内出土的黄幼溪地券一方，罗底砖上雕着“大明国直隶扬州府泰州招贤乡第伍都樊汊镇……”纪年是“皇明万历二十三年（公元1595年）仲春甲辰朔越二十九日”。黄姓地券上也同样注明地点是“樊汊镇”。

以上地券两方，现为扬州市博物馆收藏。

清初，费锡璜在《山阳河记》中写道：“甲申秋（1704年，清康熙四十三年）锡璜由此河至樊汊行二十里许……”（《江都县志）《山阳河记》佐证了康熙四十三年，古镇地名仍称樊汊。

《甘棠小志》卷三“村镇”三十二页记述：“雍正府志言：樊汊镇（隶高邮州）在州城东南六十里，与泰州、甘泉县接界，按邵伯镇在樊汊镇西南四十里。”《甘棠小志》佐证了雍正年间古镇地名仍称樊汊镇。

综合以上几个方面，古镇地名一直名为樊汊。

四、樊川的由来

关于樊川的由来，近代二三十年中有过六个版本面世。

笔者在已发表的拙作《金兆燕撰水陆寺碑》（见《扬州史志》2005年第二期）中提到：“金兆燕于乾隆五十年冬十月撰写水陆寺碑文，题为《扬州府泰州樊川镇水陆寺碑》，碑文中又有泰州樊川镇水陆寺创自唐代，历宋、元、明，兴替不常之句，两处都提到樊川镇，证实了樊川镇地名的由来，始于乾隆五十年之前。”因此，金兆燕撰写的水陆寺碑是樊川镇由来的见证，是樊川镇上稀有的文物，为樊川镇历史沿革和地理沿革提供了文字证据，樊汊更名樊川镇定格在乾隆年间。

五、关于樊川六个版本的分析

为尊重史实，纠正谬误，下面把有关樊川的六个版本按出版年份的先后，一一抄录于后。

1983年12月出版的《江都文史资料选编》第一辑：“樊川镇有河道三：一曰关河（镇之东北有关河桥，距镇约十里）一曰三阳河，通往昭阳、射阳，故名三阳。一曰斜丰港（港岸有堤），以此河象形川字，又以樊家垛数十户全系樊姓，且年代最久，故改名为樊川。樊川又名樊汊，其由来一因本镇樊姓最多，又因以高、泰、甘三县河汊为界地，故而得名。”

窃以为，隋代开凿山阳河，北起宝应山阳镇，故名山阳河，史书有记载。若说“通往昭阳、建阳、射阳故名三阳”，却查无根据，把建阳列为“三阳”之一，“山阳”扯为“三阳”，莫明其妙。乾隆五十年之前，樊川只有由西向东的淤溪河（今盐邵河）与由南向北（江水大时）或由北向南（淮水大时）的三阳河，斜丰港还未见，故“以此河象形川字”纯属子虚鸟有。现据史书记载：“清嘉庆十九年（1814年）在斜堤外樊川与鲁汀河之间筑斜丰港，长四十五里。以上是讲开筑斜丰港的年代和斜丰港的位置（见《泰州地方志资料选辑》）。此外，《泰州乡土志》也有记载：“斜丰港道光三十年（1850年）自樊汊市北首起，转折而东至凌亭阁止，计十一段，长四十五里，岸高一丈二尺，底宽三丈，顶宽一丈，名日斜丰港。“这个资料介绍斜丰港的长度起讫点以及斜堤的规格要求。从时间上来看，所谓此河象形川字，又纯属无稽之谈，明确乾隆五十年斜丰港还未开凿，哪能有斜丰港形川字之说呢？

1990年《樊川镇志》修正稿，抄录如下：“樊川镇原名樊汊镇，后因三条东西方向河流（无名小河）流经镇中心，其形如川字，1944年当地人民据此特征将樊汊镇改名为樊川镇（樊指姓氏，川指地形）。事实上根据水陆寺碑文，乾隆五十年前已更名为樊川。奇怪的是“1944年当地人民据此特征改名为樊川镇”岂不是成了笑话？

1993年1月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《江都》一书，第207页写道：“樊川又名樊汊，其由来一因镇上樊姓最多，又因以高邮、泰州、甘泉三县河汊为界而得名。这里河港交错，水系畅通，有三阳河、斜丰港、盐邵河在这里汇合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川字水上小镇。”此处基本上抄自《江都文史资料选编》第一辑的《樊川史料纪略》一文，属于人云亦云，以讹传讹的范畴。

1996年9月出版的《江都县志》记载：“樊川镇原名樊汊镇，明清时期和民国年间，分别隶属泰州（泰州）和高邮县。1941年后属抗日民主政权领导，因有三条河流经镇中，改称樊川镇。”此段文字应该是樊川镇志办提供的。

1996年10月出版的《江都乡镇史话》：“樊川原名樊汊，自古以来，一镇二隶，三县相邻。”作者也提及“复因镇似川形”，无疑也是受《江都文史资料选编》第一辑的影响。

2001年10月上海画报出版社发行的《龙川文化概览》第31页上写着：“樊川镇‘川’字街，古镇樊川，过去曾是一个天然的‘川’字水上小镇。镇上有两条对合式的三里长街：一条是用条石镶砌而成的条石街，一条则是用青砖铺筑而成的青砖街。两街之间夹着一道河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‘川’字”。同书第7页又写着：“樊川又名樊汊，这里水道纵横，三阳河、斜丰港、盐邵河在此交汇，形成天然‘川’字。”这两段文字同出一书，对一个川字形水上小镇有两种不同的解释，孰是孰非？川字形的河又衍生出川字形的街，使人感到一片茫然。

综合上述，集中到一点就是突出川字形水上小镇，目的是讲樊川这一地名是根据地形来更名的。

这么多的版本是原创，还是抄袭？令人费解。一是因为摘引时未说明出处，二是因为引文未加引号。窃以为，已在乾隆年间更名的樊川，已为水陆寺碑文所证实。如果以川字想象、猜测，认为两河一港形相似，特别是认为斜丰港象形川字，是有悖历史的，不符史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