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并非仅仅是海那边的风景
——序顾银华田凤梅长篇纪实小说合集《在海的那边》
庄晓明
文学金字塔的塔尖,是令人仰望的高度,但塔尖上只能站立极少极少的伟人,如西方的荷马、莎士比亚、但丁、歌德等,如中国的屈原、李杜、曹雪芹、鲁迅等,他们代表着一个民族乃至人类文明的高度。塔腰上下的名作家们,就很多了,当时的文坛,最热闹的往往就是他们,仰望他们的视线不会很疲劳,也可以不费力地上攀几步,与他们交流交心。真正容易被忽略,且人数多得难以统计的,就是塔座了。极少有评论家愿意将视线投给他们,他们的周围也往往是杂草丛生,乱石翻滚。然而,如果就此认为这塔座不重要,可以省略掉,那就又是谬见了。不仅所有金字塔的上层者,须从这里攀登上去,在另一意义上,由于这塔座的宽大,与大地保有的坚实的联系,至少能使这文学的金字塔不至于向下塌陷。
或许可以这么说,我们面对的这本长篇纪实小说合集《在海的那边》(长篇纪实小说《樱花飞舞》和《烂漫樱花,悠悠路》的合集),及它们各自的作者顾银华、田凤梅,就居于这金字塔的塔座。
两位年青的女作者都是我的扬州老乡,因为文学的缘故而有了交集,称我老师,其实,亦处于当今文坛底座的我,并不能帮助她们什么,反过来,倒是她们对文学的热情时而感染着我——在文学中浸淫既久,总免不了时有虚无的袭击。对文学的热爱,对生活的追求,不仅赋予了她们个人以独特的气质,实际上亦使得她们从平凡的乡镇女性行列脱颖出来,文学的力量仍无处不在。在我们这个苏中地区,基层女性的命运一般是结婚生子守家,丈夫则远出他乡,或做生意或打工,支撑起家庭的门面。但留守的女性或许更为艰辛,她们不仅要抚养孩子看护老人,往往还要在本地乡镇企业寻一份工作,挣一点微薄的工资,以补贴家用。她们就这般将自己置于艰辛而庸常的命运之中。但《在海的那边》的两位青年女作者顾银华、田凤梅,显然不愿循规这样的命运,从中学时代起,她们就喜爱文学,而文学和写作也赋予了她们不甘于平庸的激情,以及对理想生活的追求。或许,在内心深处,每一个女性都有着这种对另一个世界的向往,但她们的大多数,往往不是缺乏行动的激情,就是被生活的磨难压垮了,而顾银华、田凤梅,终以她们的激情和行动的能力,改写了自己命运的轨迹。
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改革开放后,国门愈来愈打开,经济渐呈繁荣,更与世界经济联结在了一起。不仅出现了从内地蜂拥到沿海地区打工的数量惊人的民工潮,更出现了不少勇于行动的出国打工者,而与中国隔海相望的东邻日本,自成了首选的目标——日本虽经济高度发展,人口却呈老年化趋势,非常需要年轻的打工者。去日本打工之前,顾银华是乡镇超市的理货员,田凤梅则开了一个小服装店,都处于不甘的守望之中。一个偶然的机会,她们得知了招收日本打工人员的消息,不顾家人的反对,坚决地开始了行动,试图从精神上和物质上改变自己局促的人生。
2009年,顾银华,田凤梅,这两位来自小地方的普通女性、文学女青年,通过过五关斩六将的重重测试和体检,以及艰难的日语学习,最后终于顺利过关。异国他乡的生活,显然迥异于自己的过去,但也并非向往的天堂,她们饱尝了思乡思亲的痛苦,寄人篱下的酸楚,当然,也饱尝了打工时的体力超支和不得不咬紧牙关的坚持……这一年多的打工生活,她们似乎并没有得到一个樱花烂漫的世界,然而,却各自得到了一部自己的文学作品——回国后,她们将自己曲折而复杂的东瀛打工经历,分别写成了长篇纪实小说《樱花飞舞》和《烂漫樱花,悠悠路》——或许,这才是至为珍贵的收获。
或许,以专家的眼光来看,处于文学的金字塔塔座的顾银华、田凤梅这些青年女作者,没有高瞻远瞩的文学视野,没有非凡的文学野心,没有各种时新的文学理论的影响和引导,她们只是凭着自己的天性和对文学的热爱写作,凭着女性的细腻观察和切身体尝来写作,她们的写作语出天然,清新可读,有效地弥补了文学训练不够充分的不足。在她们或许并非出于主观设计的笔下,既写出了贪婪,也写出了善良,既写出了平凡,也写出了高贵,既写出了不同民族的人物,又写出了某些人类的共性,再加上赴东瀛打工本身就具有的某种传奇色彩,使得这两部长篇纪实小说具有了一种催人翻阅的魅力。
最后,我还想提示,这本纪实小说合集《在海的那边》及它的两位作者,在社会学方面的意义,或许同样令人深思。在文学的金字塔上,两位女性作者无疑是塔座,但同时,她们也是这金字塔所坐落的大地,因此,她们可谓文学与社会基层之间的媒介、粘合剂,她们的存在本身,即具有着一种意义,避免着这个社会在精神上的不断沙漠化。从作品的这一边来看,两位青年女作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所写成的东瀛打工纪实小说,不仅属于文学的范畴,同样可以成为社会学家关注的议题,以顾银华、田凤梅为代表的一批女青年的出国打工经历,同样是这个经济全球化时代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和存在,而且这个现象和存在,迥异于那些冰冷的统计数据,而有着一种热诚的精神向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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